將來并不遙遠

　　人們對生活的認識也應該有新的開始，在展望未來的時候應該清楚地看到，照亮未來的燈塔其實是我們在現(xiàn)實生活中筑造的。

　　文 臧峰宇 供圖 萬達院線

　　人們在兒時總會有很多夢想，夢想的圖景五彩斑斕，隨著年齡的增長，這些夢想有的成了現(xiàn)實，有的則只在回憶中具有瞬間的“真實”。人們感嘆“時光如水，歲月如梭”，將來轉眼即至，很多事情還來不及準備。更糟糕的是，人們現(xiàn)在的某些選擇與將來的夢想可能南轅北轍，以至于在回首的時候感到難以償付高昂的機會成本，本來在發(fā)展的道路上疾馳，誰知突然間遭遇沉重的代價。電影《2012》以海嘯、水漫喜馬拉雅山、地震、火山爆發(fā)、艱難逃生等視覺沖擊提示人們考慮將來的生活，當自然資源被人們長期破壞性開采，地球的承受能力達到極限，素來自信的人類發(fā)現(xiàn)，災難倏忽來臨。

　　以勇敢的姿態(tài)在災難中艱辛求生，警示人們停止當前的某些作為，倡導珍愛自己與他人生命的情懷，大概是好萊塢巨片出色特效背后的價值理念，這種價值理念可以從多種角度以多種情節(jié)加以反映。印象中最早看到的好萊塢影片《未來水世界》主題大體如此，后來看過的《泰坦尼克號》、《彗星撞地球》、《龍卷風》、《獨立日》、《后天》思路與之仿佛。如果災難的降臨十分偶然，人類在勤勞生活時與之不期而遇，誠乃命運之不幸使然，人們要做的是勇敢地面對災難，繼而在挑戰(zhàn)災難的過程中挺起人格的高度。如果災難的降臨源于人們多年來錯誤行為的積累，就要考慮改變以往對待自然的方式，因為我們不能失去將來。

　　欣賞電影可以有多種角度，比如音效、畫面、演員，但情節(jié)應該是電影藝術的首要關注，因為電影不是電子游戲，我們在影院感受的氣氛固然重要，但各種氣氛呈現(xiàn)之目的在于烘托情節(jié)?！?012》讓人們隨著普通人家的命運起伏感受災難降臨時人類的反應，作家杰克遜一家的冒險逃生是普通人面對災難的本能選擇，周遭建筑物的倒塌損毀自然地反映了人類生命的脆弱。導演羅蘭·艾默里奇說：“災難電影是一種很極端的對決，關系著生命的存亡，是你死我活、力量懸殊的一種較量……我喜歡描述城市遭受虛擬的劫難，那樣會讓大家警醒，居安思危。《2012》講述的是一種可能性，地球會不會在2012年迎來他的終點？如果是真的，人類文明何去何從，地球上的居民又該怎么辦？”在災難面前，人的脆弱不必掩飾，好在人類確如帕斯卡爾所言，乃是“會思想的蘆葦”，人有思想的能力而且具有實踐智慧的勇氣，支撐能力與勇氣的乃是社會生產(chǎn)水平的提升和人性的美好。

　　愛智慧的人類應該懂得珍惜寶貴的時間，衡量自己在天地間的位置，從而做出配享歷史遺產(chǎn)并福澤后世的行為。對時間的態(tài)度不同往往決定人們未來的差別，海倫·凱勒曾寄望于“三天光明”，三天光陰何其短，但正是這三天可以實現(xiàn)她很多夢想，大多數(shù)人不必“假如”擁有“三天光明”，因為光明是習以為常的事情，恰恰因為是習以為常，所以并不懂得珍惜，當時間悄然流逝，人們發(fā)覺遙遠的將來竟然逼近今天?！?012》將災難這種人們極少思索的命題拉進人們的視野，使人們來不及思索便匆忙逃生，從而失去思索的機會。其實關于代際公平之類討論并非近年來的事情，正如人們早就知道污染環(huán)境的代價是慘重的，但眼前利益往往都是難以抗拒的誘惑，人們會輕松地假設可能償付的代價還早著呢，于是有機會吃到各種不放心食品，呼吸夾雜著各種有害元素的空氣。

　　羅馬不是一日建成的，同樣也不是一日毀滅的，盡管歷史可以記載毀滅的日子，但很多日子是這個日子的前奏，因而毀滅是一個過程。“千里之堤，潰于蟻穴”，日積月累使然。將來并不遙遠，每個今天始終都在通往未來的路上，因此今天就是構成未來的一個環(huán)節(jié)。人們當然不能做白日夢，但如果缺乏未來觀念，今天的很多看起來實實在在的行為可能根本就是虛幻的，而很多看起來似乎不真實的“假設”反映了生活的真實。電影《2012》的情節(jié)在生活中目前并未發(fā)生，它只是兼容各種高超特技的藝術演繹，但這種藝術演繹假設了某種生活的真實，如果人們拒絕思考地球的有限性，肆意破壞自然，實際上正在毀滅自己的明天，正如河澤枯竭之際，唯一的水源是自己的眼淚。

　　當災難來臨，人們會突然感到公共生活的重要價值，曾到汶川志愿救助或新聞采訪的朋友感喟個人與共同體的關系實乃在特殊際遇中對生活的真實體認。逃難有很多種方式，方舟在歐美文化中具有標志性意義，與眾不同的是，《2012》在演繹制造方舟的過程中糅入“中國元素”，據(jù)說是近年來好萊塢影片中表現(xiàn)“中國元素”最多的作品。影片中的方舟計劃大抵在中國西藏實施，因為工程浩大，臺詞中不乏對中國制造能力的贊美。盡管這種創(chuàng)意有占領中國電影市場的因素，但正面表現(xiàn)中國在拯救全球災難面前的能力確實不同于以往好萊塢影片中英雄的美國人拯救人類的價值理念。主人公在影片中渴望到中國，因踏上方舟而得到拯救，方舟的票價著實不菲，看來在逃避災難的時候，優(yōu)越的經(jīng)濟實力仍然是必備的要素，但到底誰應該踏上方舟呢？是應該自覺放棄還是坦然前往，這里似乎還具有單純經(jīng)濟思考之外的人性考量，畢竟我們應該為人類期許一個未來。

　　較之展望未來問題的好萊塢影片，中國影片考慮更多的乃是當前的問題，以歷史題材和倫理題材見長。近年來探討時間的影片《2046》貫穿對人生中很多宏大問題抑或瑣碎問題的思考，但著眼點乃是日常生活中的歷史性話題，在時間中流逝的很多東西確實值得人們回味。記得幾年前曾在八百人大教室欣賞《2046》，讀出時間之于人生的意義，感到在平視真實的日常生活的時候，不應缺失宏觀視野和微觀視野，當宏大的宇宙進入我們的視線，很多令人煩惱的得失實在就是很平常的事情，當微觀的顆粒呈現(xiàn)在我們面前，很多看起來并不重要的問題恰恰是很多事情的癥結所在。中國影片注重對經(jīng)驗生活的藝術演繹，反映了中國人務實的文化傳統(tǒng)，其實超驗的眼界同樣不可忽視，當我們在觀賞中國影片對不乏沉重的歷史主題的挖掘中感喟傳統(tǒng)文化的博大精深時，應該在對歷史的解讀中感知今天，繼而把握明天，明天并不是遙遠的文化主題，明天在今夜之后來臨。

　　中國影片對歷史的挖掘注重對細節(jié)的重審，比如很多宏大歷史敘事影片對很多歷史英雄的人生追求作別樣的理解，人們以往熟知的秦始皇、曹操、武則天等歷史人物的形象發(fā)生變化。很多家長甚至擔憂孩子在欣賞影片的時候獲得對中國歷史先入為主的領會，為此盡可能避免孩子接觸這類情節(jié)。歷史題材是藝術的富礦，對歷史的挖掘有不同方式，諸如此類都無可厚非，問題是對歷史的回顧與重審目的何在？我們是否應該在穿越歷史隧道之后坦然走向未來？好萊塢影片特別是災難片大多將著眼點置于未來之上，這當然與美國歷史的年代不夠久遠有關，其實也與美國藝術家的未來觀念有關。未來需要想象，想象基于歷史與現(xiàn)實，中國影視作品應該在對未來主題的演繹中展示中國風格和中國氣派，當“中國元素”進入歐美電影畫面的時候，觀眾對中國藝術家應該具有更多的期待。

　　完美是藝術實踐的高峰體驗，這種體驗與多元藝術要素有關，《2012》綜合多元藝術要素演繹災難主題，使人們在忙碌中提醒自己，是否對社會責任有自覺承當？自己的很多追求是否在獲得當前利益的同時，隱藏著未來可能承受重大代價的風險？從而思考當前生活和今后生活的關聯(lián)，甚至是現(xiàn)實生活與可能生活的關聯(lián)。在做好今天的事情的同時，人們應該展望明天乃至后天的生活，使歷史、現(xiàn)在與未來融為一體。作為好萊塢災難片的“這一個”，《2012》使人們擔憂今天的生活，以至于美國宇航局公開聲明，對瑪雅文明預言的“世界末日”實乃誤解，瑪雅歷法重新計時的“零天”，表示新時代開始。人們對生活的認識也應該有新的開始，在展望未來的時候應該清楚地看到，照亮未來的燈塔其實是我們在現(xiàn)實生活中筑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