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敬明:最商業(yè)的作家 最文藝的商人

2012/04/13 16:10     

把自己打造成一個明星,又用自己的平臺推出明星,郭敬明和趙本山、郭德綱走出了一樣的路線。

郭敬明打造了一個平臺,又用平臺打造他旗下的作家

采訪/方浩 翟文婷 文/翟文婷 攝影/路馬視覺

“他是我最大的押注。”一年之后,再次接受《創(chuàng)業(yè)邦》專訪時,“響想電影”的創(chuàng)始人兼CEO梁東仿佛剛剛經(jīng)歷過一場煉獄。他創(chuàng)立不到兩年的“響想電影”如很多初創(chuàng)公司一樣,一直在摸索適合自己的商業(yè)模式,并體會了什么叫“否定之否定”的成長路徑。他說的這個賭注,是一個人和一本書:郭敬明和他的《小時代》。梁東的“響想電影”準備把這部作品拍成一部電影。“我已完成了融資,這將是響想第一部自己運營、拍攝的電影。”梁東說。

過去一段時間,最世文化董事長、著名作家郭敬明也一直在跟風投接觸。他需要向投資人解釋的問題不是怎么和梁東一塊拍電影,而是和自己的公司有關:萬一有一天郭敬明不在公司了,“最世文化”怎么辦?

這個問題,趙本山的本山傳媒會遇到,郭德綱的德云社會遇到,華誼兄弟在登陸創(chuàng)業(yè)板的時候,王中軍已經(jīng)被追問過很多次了。

3月,郭敬明在北京向《創(chuàng)業(yè)邦》雜志提到,有兩個比較大的基金要入股他的公司,一家海外,一家國內(nèi),盡職調(diào)查已經(jīng)做完了。

作為與韓寒幾乎同時成名的少年作家,郭敬明選擇了一條與韓不同的道路:先是創(chuàng)業(yè),現(xiàn)在又攜自己的暢銷書進軍影視圈,這種跨界能走多遠?

“郭敬明模式”的挑戰(zhàn)

與傳統(tǒng)出版公司相比,郭敬明的最世文化更像一家偶像藝人經(jīng)紀公司。郭敬明簽約了近百個文字、繪畫作者。郭敬明為每位簽約作家配備專職編輯,最世旗下的《最小說》、《最漫畫》等平臺是他們開設專欄、接受采訪、發(fā)表連載的平臺;同時,還安排不同的作家與作家、作家與漫畫家等組合合作出書;至于公司外部的商業(yè)合作、采訪自然也會被安排妥當。一旦最世旗下的作者有作品出版,郭敬明的粉絲也會幫著搖旗吶喊。

最世文化的前身是郭敬明的“島”工作室。他和朋友在一次聊天中說起,自己發(fā)表作品很容易,但很多朋友也有好作品,發(fā)表起來卻很難,于是就有了《島》這本雜志書(沒有刊號,但以書的形式做雜志)。郭敬明找人過來組織選題、策劃、約稿和制作。這本雜志非常受歡迎,最高發(fā)行量曾經(jīng)達到40萬冊。

2006年,郭敬明拿到了雜志刊號,謀劃新雜志《最小說》,并將之前《島》中數(shù)位作者的作品出版,于是有了落落的《塵埃星球》和七堇年的《大地之燈》。兩年后,郭正式運作圖書,大量簽約作家和漫畫家。

在《最小說》這個平臺,誕生了一大批像郭敬明一樣的青春文學作家,每位作者都是他營銷的對象。很多暢銷作家和作品在郭敬明這里完成華麗轉(zhuǎn)身,最世好像一個夢工廠,落落、七堇年、安東尼,都是郭敬明的平臺“捧紅”的。據(jù)說,《最小說》旗下的作者,如果沒有郭敬明,新書只能賣3000本,但是封面一旦打上“郭敬明推薦”,就能賣出3萬本。

2009年,著名作家李銳、蔣韻夫婦的女兒笛安,以嚴肅作家的姿態(tài)高調(diào)進軍青春閱讀市場,其作品《西決》銷量達到75萬冊,同時還獲得了《南方都市報》頒發(fā)的一項文學獎。而最早,正是郭敬明把《西決》放在《最小說》連載了半年,預熱市場。

“我郭敬明今天有這樣一個關注度和一個聚光燈效應,那任何在這個平臺上面的年輕人,都很容易受到關注,所以這也是當初我要建《最小說》這個平臺的原因。這個平臺一開始是沒有產(chǎn)生商業(yè)價值的,在它誕生初期,我只能把郭敬明三個字的品牌價值注入到這個平臺上面,就像打造一個新的子品牌一樣。”郭敬明說,有段時間他自己一本書都沒有出,也不做什么事,所有的宣傳通告都是宣傳《最小說》這個新平臺,漸漸把這個品牌“養(yǎng)”大了。但那個時候,郭敬明說,那個平臺一直沒有產(chǎn)生價值。

“但是當這個平臺具有了新的商業(yè)價值之后,這上面就有人不斷起來了。”郭敬明以旗下作者安東尼為例子,“像安東尼這樣的作家,通過《最小說》這個平臺,自己又成了一個新的品牌,但是他還會在這個平臺上繼續(xù)表演,他們的崛起會讓這個平臺更牛。就像春晚一樣,如果都是大牌在上面,大家都會想要去上,最后就變成這個品牌不斷地復制來復制去。這樣就可以形成一個良性循環(huán),這種商業(yè)模式也支撐著公司朝前運轉(zhuǎn)。”

出版人路金波替郭敬明算過一筆賬,《最小說》每發(fā)行一本,郭敬明提一塊錢,每年都是近千萬元收入。

事實上,這種模式并不新鮮,趙本山的本山傳媒走的也是這個路子,小沈陽、劉曉光等小品演員都是被趙本山帶進春晚捧紅的。而郭德綱的德云社,也捧紅了諸如何云偉、李靖等一大批相聲演員。他們被捧紅之后,也給企業(yè)帶來了更多價值。

不過,這種循環(huán)模式恐怕正在受到挑戰(zhàn)。假如有一天,郭敬明不在最世文化——比如為完成一部偉大的著作而去閉關寫作,這個公司是否還能持續(xù)下去?

“這也是投資人一定關心的問題,大家會覺得會不會不穩(wěn)定。”郭敬明毫不避諱,“不穩(wěn)定其實一定會有的,我創(chuàng)建了這家公司,其實所有人都是沖著郭敬明來的。但是我們正在不斷地去完善,比如有些事情我可以交出去做了,運轉(zhuǎn)已經(jīng)沒問題了。這個時候他的商業(yè)價值就逐漸體現(xiàn)出來了。”

在未來幾年的規(guī)劃里,郭敬明將刻意地將自己為公司貢獻的收入比重降到30%以下,或者更少。“這也是投資人要求的。如果公司所有收入都是我自己創(chuàng)造的,那不太現(xiàn)實。”郭敬明透露,其實去年他的個人收入是沒有計入公司賬內(nèi)的,否則,公司凈利潤將不止2000萬元。

同時,郭開始把一些執(zhí)行層面的事務放權給他人去做,只確定企業(yè)的大方向,比如是否要融資、公司文化應該是什么樣的調(diào)性等。“以前,我需要把方案做到非常細,在執(zhí)行的過程中,我也必須去監(jiān)督,甚至去擔任其中某一個角色或者某一個環(huán)節(jié)的負責人。”

郭敬明也向記者暗示,自己缺位的可能性很小。“組建這個公司,其實是讓我從一個男孩變成一個男人的分水嶺。我以前只是一個作家的時候,一個人吃飽全家管好,我無所謂,收益也很好,我想怎么樣生活都可以。但是現(xiàn)在不行,那么多人在靠你吃飯,不可能突然就撂下這個攤子。”

他也承認,自己并不是一個純粹的作家。“我對作品或者文學事業(yè)沒有像其他作家那樣,飛蛾撲火一般地把整個身心都投進去。小說可能只占我人生的一部分,甚至一半都占不到,我還有其他大部分事,比如公司。”

寫作、商業(yè)都有快感

郭敬明應該是目前中國極少數(shù)名利雙收的作家。從2003年他伙同朋友籌建自己的工作室,如今,已經(jīng)演變?yōu)樯虾W钍牢幕l(fā)展有限公司,出版《最小說》、《最漫畫》、《文藝風賞》、《文藝風象》等雜志。去年,該公司年收入達到1億元,凈利潤2000萬元。公司運作的成本很低、利潤卻很高,不少投資人找上了門。

良好的商業(yè)感幫了他的忙,不僅是經(jīng)營公司,在自己創(chuàng)作中,郭敬明也有敏銳的商業(yè)意識,他知道什么樣的題材最有價值。

2011年,“響想電影”拿到《小時代》三部曲的影視版權,花費將近千萬元。梁東說,“我們花了半年時間才拿到《小時代》三部曲的影視版權,這個項目很難拿到。”此事傳開,天娛傳媒CEO龍丹妮第一個打電話給郭敬明,為失去這么一個香餑餑而表示很不滿。郭曾經(jīng)是天娛傳媒的簽約藝人。

“《小時代》系列在我的作品里面算是一個比較特別的。它的題材非常的現(xiàn)代都市化,很適合當下的閱讀環(huán)境和影視化的需求。當初題材被確定下來之后,其實我心里就知道,它是一個很適合影視作品的題材。”郭敬明說。

這也是在梁東眼里,《小時代》三部曲最大的商業(yè)價值所在。連續(xù)三年的暢銷小說,戲劇性強,市場定位清晰。至于那些年輕的消費者,“他們的血是熱的。”

梁東打算花三到五年的時間,把《小時代》三部曲升級為熒幕上的明星產(chǎn)品,包括電視劇和電影的套拍、話劇、網(wǎng)絡劇,甚至衍生產(chǎn)品開發(fā)。“有品牌的項目比沒品牌的項目好很多,一個品牌幫另一個品牌,《小時代》1.0幫2.0,2.0幫3.0。電視劇對電影來說,是一個非常好的廣告,四五個項目,一個幫一個,可以越做越大。”梁東把“響想電影”定位成一家影視品牌管理公司,只負責品牌運營。

買下版權以后,為找出資方,梁東幾乎跑遍投資圈。最后一家名叫中聯(lián)傳動的影視公司同意為《小時代》三部曲的影視計劃買單。據(jù)說,整個投資額將達到3億元。

和很多傳統(tǒng)作家不同,郭敬明并不為自己的作品是否深刻而糾結,在接受媒體采訪時,郭敬明并不忌諱,“我最擅長給讀者帶去愉快的閱讀體驗,我不擅長剖析社會,別讓我寫深刻的東西。我的作品就是讓大家去享受青春美好的故事,去享受閱讀小說的快感。”

他同樣熱衷于研究商業(yè)。

“我并不覺得商業(yè)是一件很罪惡的事情。雖然媒體經(jīng)常說,中國很多企業(yè)家都有所謂的原罪,但是至少我自己不會有這樣天生的道德背負。”郭敬明說。

然而,從作家到企業(yè)家,郭敬明還是走過了一段試水期。除了對企業(yè)家身份的自我認同需要過程,管理團隊的經(jīng)驗是需要彌補的一塊。

曾經(jīng)有一段時間,公司擴張?zhí)?,郭敬明開始感覺到不適應。2007年,公司團隊核心成員之一Hansey和簽約作者落落,先后離開郭敬明。這在行業(yè)里引起了軒然大波。

“公司從一開始管理者都是年輕人,就是我的一幫朋友。我們也是一路學習,一路成長起來的,大家都習慣了情感管理的模式。”郭敬明說,有人勸告他,公司要逐漸形成制度,形成規(guī)范,郭敬明于是開始轉(zhuǎn)換管理模式,但很快發(fā)現(xiàn)了問題。

“忽然有一天,整個公司公事公辦了,大家合作起來顯得很冷漠。以前他們只是我的下級,突然有一天,他們的身份也轉(zhuǎn)換成互相的上下級,大家都會有一段比較迷茫的磨合期。”郭敬明說。好在經(jīng)過那個陣痛,他已經(jīng)走過來了,曾經(jīng)離開的人,又回到了公司。

“作為一個寫書、創(chuàng)作的文人,他能把創(chuàng)作和經(jīng)營同時搞好,這是我特佩服他的地方。”鄭淵潔的兒子鄭亞旗說,“這種人很少見,但是郭敬明是一個。雖然詳細的運作情況我不知道,起碼他有這個心把兩件事融合得比較好。我覺得這個很牛。”

如今的郭敬明,很享受作為商人的自己。

“公司是有規(guī)則的,你要研究出這些規(guī)則,理解這些規(guī)則,然后再用這些規(guī)則去打敗你的對手,去搶占你的市場份額,它是一種很理科生的血淋淋的快感。”

爭議成就了他

80后作家、新概念、商人,郭敬明身上有太多符號。

郭敬明因1990年代末的“新概念作文大賽”而跳出,2000年出版的中篇小說《幻城》助他成名,此后連續(xù)出版《夢里花落知多少》等長篇小說,名聲大噪。郭敬明等人被定義為一個新的群體——“80后作家”、“暢銷小說作家”。社會關注,媒體采訪,紛至沓來。

“基本上整個社會的資源都在向你傾斜,說得難聽一點,你想不成名都難。社會需要這樣一個人,時代把我們塑造成了這個樣子。”郭說,“當然,時代給了你機遇,還是看你個人能不能抓得住。”

如今,時代已經(jīng)遠去。郭敬明向《創(chuàng)業(yè)邦》分析道,“今天再出來一個80后作家,沒有人覺得很新奇,少年成名大家覺得很正常,不會過多去關注你;你也不一定就寫得那么好,寫到了那么好,也不一定有那么好的一個商業(yè)頭腦。說得再不好聽一點,有些作家可能寫得很好,但形象不一定適合時尚的活動。所以很多條件都會限制下一個郭敬明的產(chǎn)生。所以這種條件越多,產(chǎn)生的年代可能就越久,三十年、五十年甚至一百年。”

與此同時,附著在他身上的一系列東西,引來了太多爭議,比如拜金、虛榮、明星做派等,因與傳統(tǒng)作家的身份不相符,所以,郭敬明大紅大紫的10年,充斥著各種質(zhì)疑和謾罵。他喜歡在網(wǎng)上秀自己的衣服、化妝品,甚至天價湯臣一品豪宅,都會引起媒體和一些人的非議,這些非議讓郭敬明成為一個爭議人物,客觀上幫助他維持一個作家的名氣。因為喜歡名牌,形象好,郭敬明甚至還代言過一些名牌產(chǎn)品。

“大家覺得你不應該賺錢,尤其這些錢是通過寫書得來的。但是國外的作家都是富得流油,J.K羅琳、村上春樹等,每一個都是腰纏萬貫的人,他們都覺得那很正常,大家也很尊敬他們。”對此,他的態(tài)度是,“雖然這些爭議一直存在,但是我們不愿意去妥協(xié),因為我不覺得自己有什么錯,我是憑著我的雙手去工作,花了很多的心血,然后我賺到了這些收入,沒有人可以來指責什么。”

對他的輿論,也一直呈兩極分化之勢?!赌戏街苣吩?jīng)對郭敬明做過一次專訪,標題就是《捧我的人把我捧上天,踩我的人把我踩成屎》。

“我不希望大家提到郭敬明,就想到他是一個示范標本。我不想做一個模范生,我想做一個開心的人。所以,我從不掩飾自己身上的一些缺點,比如別人眼里所謂的虛榮、拜金,或者就是一些個性的張揚。”

但郭敬明喜歡從正面去看問題,他覺得這種爭議能讓他“警醒”。

“有些人覺得郭敬明很差,有些人覺得郭敬明很棒。我覺得這很好,我不太想去改變。因為如果有一天媒體一面倒地說,郭敬明就是很好,這種時候其實挺嚇人的。真實的我可能沒有那么好,但是也沒有大家所想像的那么差。”

無論如何,郭敬明和很多傳統(tǒng)的作家非常不同。

他喜歡在微博、博客秀自己露胸肌的照片,喜歡各種奢侈品,在媒體樹立了一個時尚、陽光、努力的男孩形象。

2011年,他在上海舉辦了最世文化的年會,衣香鬢影,極盡奢華,所有作者錦衣華服,不像文化公司,倒像一個時尚聚會。

寫小說,辦公司,成為一個時尚明星,高調(diào)地享受生活,還沒有任何一個作家能做到這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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