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益謙:我如何拍得《寫生珍禽圖》

2009-07-29 16:29:53      李靜

  7 年前,一幅宋徽宗的《寫生珍禽圖》從海外回流北京,以2530 萬元的價格在拍賣場上成交,創(chuàng)下了當時中國繪畫拍賣成交的世界紀錄。7 年后,這件當年曾引起轟動的國寶級文物再次出現(xiàn)在北京。經(jīng)過長達四十多分鐘的競價,5 月30 日凌晨,《寫生珍禽圖》最終被上海買家劉益謙以5510 萬元競得,加上傭金,宋徽宗的《寫生珍禽圖》實際成交價高達6171.2 萬元。

  艱難的拍賣

  5 月29 日晚,北京亞洲大酒店,保利拍賣的春季拍賣會,資深拍賣師左安平主持著從業(yè)以來頗費體力的一次拍賣。這次夜場拍賣已耗時近4 個小時。

  此時,離拍賣師最近的幾位競拍者手中所捧精致的拍賣圖錄,露出一幅古雅的書畫長卷。位于拍賣師左邊的大屏幕上投射出這幅長卷,宋徽宗的《寫生珍禽圖》終于壓軸出場。

  7 年前,《寫生珍禽圖》首次從海外回流北京,最終以2530 萬元的價格被比利時藏家尤倫斯拍得,創(chuàng)下了當時中國繪畫拍賣成交的世界紀錄。7 年后,這件當年曾引起轟動的國寶級文物再次現(xiàn)身北京。

  “起拍價3800 萬元。” 拍賣師左安平的話音剛落,現(xiàn)場競拍者紛紛舉牌。隨后幾分鐘,這幅畫的拍賣價以50 萬元的競價階梯輕松越過4000 萬元大關。突破4100 萬元后,左安平宣布將競價階梯從50 萬調(diào)到5 萬。自此,長達四十多分鐘的競價“拉鋸戰(zhàn)”只剩下兩位主角:一位來自電話委托席,一位則是現(xiàn)場手握572 號牌的競拍者。

  此時已經(jīng)是夜里十一點半,“您還加價嗎?”左安平對著右手邊的電話委托席問。每得到一次肯定答復,他便指著第一排中間的那個空位再次疊加一個5萬元。這個位置的主人、572 號競拍者出去抽煙了。

  5 月30 日凌晨零點二十分左右,當價格叫到4460 萬元時,拍賣大廳的門被推開。一位略帶慵懶的中年人慢悠悠地走到第一排中間的那個空位,他舉起572 號牌自報要加價50 萬元。“5510 萬,您還加價嗎?” 拍賣師再次對著電話委托席問,“您還加價嗎?”一遍、兩遍、三遍,看到委托席的工作人員搖頭后,左安平緩緩落槌。

  隨著左安平的一聲“成交”,《寫生珍禽圖》被“裁定”給那位中途進場的中年人,現(xiàn)場響起長時間的掌聲。加上12% 的拍賣傭金,900 多歲的《寫生珍禽圖》實際成交價高達6171.2 萬元。

  一個人的春拍

  誰買走了國寶?

  凌晨散場,擠在拍賣大廳外面走廊上的人,便好奇地各自找著熟悉的人搭訕。“誰買的?”“毛毛唄。”接著便是一陣唏噓。

  毛毛是新理益集團董事長劉益謙的昵稱,上海的草根富豪,曾被譽為“法人股大王”。劉益謙的辦公室位于上海中山南二路,隔著窗戶,外灘的輪廓清晰可見。他穿著淺色短袖襯衫,深色長褲,頭發(fā)并不整齊,一如既往地慵懶。

  劉益謙面前的煙灰缸里已經(jīng)有了十幾個煙頭,他的煙癮很大。在《寫生珍禽圖》從4100 萬到5510 萬的叫價過程中,他也在拍賣大廳外的走廊里抽煙。“他每次加價5 萬元,就是在玩心理戰(zhàn),想通過這種拖延時間的方法消磨我的意志。我出去抽煙前,告訴拍賣師,他加一次,幫我跟著加一次。我是想告訴他,在現(xiàn)場的我不會放棄。”

  面前的辦公桌上散著五六份當天的報紙。一份財經(jīng)媒體披露, “法人股大王”劉益謙控制的上海諾達圣信息科技公司斥資16.8 億,認購7 億股京東方A 增發(fā)股票,上市首日公司賬面盈利近30 億,劉益謙個人當日進賬約24 億元。另外一家媒體則報道了他以6171.2 萬元拍得《寫生珍禽圖》。

  十多年前,劉益謙開始購買藝術品。最近幾年,他更以動輒千萬的天價將眾多珍貴藝術品頻頻收入囊中。“除了故宮、上海博物館和遼寧省博物館之外,我的古代書畫是其他博物館沒辦法比的。”劉益謙說這話時牛氣十足,沒有一絲風雅。

  5 月29 日晚,他還拍得了陳逸飛創(chuàng)作于1979 年的巨幅油畫《踱步》。當晚八時許,《踱步》以1000 萬起價,價格上升至2500 萬之后,競爭便在兩位競買者之間展開。兩人都來自上海,甚至住在同一個小區(qū),但在競爭過程中,他們并不知道競爭對手是誰。最終持有572 號競買牌的劉益謙以4043.2 萬元拍得《踱步》。

  在拍得《寫生珍禽圖》的第二天,劉益謙又以5824 萬元的價格,將宋人《瑞應圖》手卷買下。

  “《寫生珍禽圖》和第二天買的另一件古畫《瑞應圖》一起要1.2 億,《踱步》4000 多萬,葫蘆瓶(注:清乾隆釉里紅團龍紋葫蘆瓶)1300 多萬,另外一幅陳逸飛(《吹單簧管的女孩》)600 多(萬),‘站崗’(注:沈嘉蔚《為我們偉大祖國站崗》)700 多(萬)……”坐在家中的沙發(fā)上,劉益謙低聲而緩慢地數(shù)著自己剛剛買的藝術品。

  和此前很多媒體統(tǒng)計的一樣,在5月的最后兩天,為了購得這些藝術品,劉益謙用掉了兩個億,有人夸張地比喻這是他“一個人的春拍”。[page]

  和流失國寶的緣分

  早在一年前,敏感的國內(nèi)拍賣行便嗅到了《寫生珍禽圖》有望再現(xiàn)中國拍賣行的氣息。

  某天,在上海東湖賓館的一個飯局中,曾經(jīng)主導《寫生珍禽圖》第一次回流與拍賣的中國嘉德國際拍賣有限公司高層,向劉益謙暗示該作品可

能有望再度拍賣,并試探他有無購買意向。劉益謙當即表示,愿以一個億收購。

  2002 年,嘉德國際拍賣公司通過近一年的努力,讓這幅《寫生珍禽圖》從日本回流,并在北京昆侖飯店進行拍賣。

  宋徽宗趙佶是北宋第8 位皇帝。作為皇帝,宋徽宗的政治生涯灰暗而短促;但作為藝術家,宋徽宗卻是中國兩千多年歷史中最才華橫溢的一位皇帝。在書法上,他自創(chuàng)瘦金體;在繪畫上,他擅長花鳥、山水和人物。

  宋徽宗的傳世作品極少,算上《寫生珍禽圖》也不過20 件,且大多被博物館收藏?!秾懮淝輬D》長卷被稱為存世的宋徽宗親筆畫之一,卷高27.5 公分,全長521.5 公分。

  攤開《寫生珍禽圖》,一方方印章訴說著它上千年的流傳歷史?!秾懮淝輬D》歷經(jīng)宋、明、清宮收藏,上有多枚皇帝印鑒,除了宋徽宗自己,還有乾隆和嘉慶的印章。此外,畫上還有明代著名收藏家安儀周、清代著名收藏家梁清標的收藏印。

  《寫生珍禽圖》何時流失無人知曉。有專家通過畫中距今最近的一方“嘉慶御覽之寶”收藏印章推測,這件作品可能在清代嘉慶年間從宮廷流出,并輾轉(zhuǎn)至日本。

  據(jù)一位專家回憶,2002 年,故宮博物院、上海博物館都有購買意向。據(jù)稱,故宮當時的心理價位是1000 萬元,當競價上漲到2300 萬元時,它們就打算放棄了。

  雖然在《寫生珍禽圖》從海外回到北京后,嘉德公司立刻邀請了中國古代書畫研究專家張珩、啟功、傅熹年等共同考證。當時,大家一致確認這是宋徽宗晚年作品,并公認是一件數(shù)百年來罕見的無價之寶。

  即便如此,當時對這幅畫的真?zhèn)稳匀淮嬗袪幷摗*q豫之際,現(xiàn)場的一個年輕人以2530 萬元的價格將其買走,創(chuàng)下當時中國書畫拍賣的世界紀錄。這個年輕人是比利時著名收藏家尤倫斯的代理人,《寫生珍禽圖》經(jīng)歷首次拍賣這一短暫停留之后,再次流向海外。[page]

  底價是一個億

  拍賣時,北京匡時拍賣總經(jīng)理董國強緊挨劉益謙坐著。董國強告訴記者這樣一個細節(jié):“落槌后,他還站起來說‘?。壳媒o我啦?我還沒做好思想準備呢!’。”劉益謙自己的說法是:因為現(xiàn)場叫價遠沒有到他的心理價位,“我原本打算用一個億購買。”

  雖然收藏界至今對《寫生珍禽圖》的真?zhèn)稳杂袪幾h。較早涉足收藏的大連萬達寶齋主人郭慶祥認為,尤倫斯沒有理由把歷史價值和藝術價值都極高的作品,在當下經(jīng)濟危機的時候拿出來出售,“這不得不讓人懷疑其真實性。”對此,尤倫斯基金會的官方回應是:其一,他們希望通過出售這些藏品,為尤倫斯基金會的藝術收藏及尤倫斯當代藝術中心的發(fā)展提供資金支持;其二,為了將這件藏品歸還給中國人民。

  劉益謙對此有自己的判斷。事實上,在《寫生珍禽圖》拍賣前的半年時間里,劉益謙就已經(jīng)著手準備。他請香港、內(nèi)地的十幾個專家和古畫眼光較好的行家做過分析。“我問他們,不是希望他們告訴我有關真假的結論,我一再追問的是他們認為是真的或是假的理由。”得到這些信息后,劉益謙以自己的常識和邏輯加以判斷。

  此次拍賣前,拍賣公司再度問劉益謙是否對堪稱國寶的《寫生珍禽圖》依然感興趣,但并沒有得到肯定的答復。經(jīng)濟危機、有人“打槍”(指對畫作的真?zhèn)翁岢鲑|(zhì)疑)都不是什么好消息。直到這件古畫拍賣前的一分鐘,保利拍賣公司的主管總是時不時看看劉益謙的座位:人還在,至少說明他有興趣競拍,離開就完全沒希望了。

  拍賣結束后,一家拍賣公司的總經(jīng)理給劉益謙發(fā)來短信:“你是寫歷史的人,寫新中國收藏史的人。偉大的藝術品是歷史的一條線,源遠流長,收藏家是線上的珠子,會被后人挖掘發(fā)現(xiàn),影響后人,直至千年,穿梭在時光的隧道中。”

  這番煽情而詩意的話都說到了劉益謙的心坎里。“對《寫生珍禽圖》指指點點的人,在歷史文化傳承的過程中是相當渺小的,近千年的國寶真假不是這么渺小的人就能決定的,包括我自己。歷史會給它一個公斷。我擁有它們,就像一篇文章里的一個標點符號。究竟在歷史演變過程中如何演變,未來才知道。”

  拍得《寫生珍禽圖》的第二天,劉益謙在另一家拍賣行碰到一位曾對《寫生珍禽圖》喊假的業(yè)內(nèi)人士,“他見到我,第一句話就說‘你的《寫生珍禽圖》買得很便宜’。”說到這里,劉益謙笑了。“如果把任何‘假’的聲音都聽進去,沒有自己的判斷,就像小時候媽媽說外面壞人多,讓我別跑出去一樣。”他反問:“難道我就真的不跑出去玩了嗎?”

  尾聲

  6月初,劉益謙帶著新拍到的戰(zhàn)利品,回到上海。

  劉益謙的家在浦東的一個知名的別墅區(qū),有著與這里很多住戶一樣的富麗堂皇。院子里除了名車外,散落著眾多知名雕塑家的代表作品;挑高的客廳里,除了達·芬奇家具以外,繪畫與擺件也都出自藝術名家??蛷d的一角,是一批剛剛從日本運來的當代藝術品,北川宏人的雕塑被暫時安置在一張靠墻的桌子上。一回到家,劉益謙就看到了這些新鮮的面孔,“我太太又買東西了!”他走上前俯身看了一會便沉吟道:“還挺不錯……”

  指著沙發(fā)正對的一面墻,劉益謙說,那幅陳逸飛的作品是他很多年前買的。劉益謙說,除了這幅畫,家里作為擺設陳列的藝術品大多出自太太的眼光。他自己近幾年感興趣的古畫和古董,因為與家里的整體風格不匹配,則被“亂”放在家里,并沒有擺出來。甚至有人來參觀或拍照時,他自己都很難找到某件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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